【狗绮】投桃（十一）
对于绮罗生的交易条件，北狗的反应是扭头就走。
即将跨出门槛时，他还回头瞧了对方一眼，可绮罗生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北狗讨价还价的希望落空，又不好掉头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观红阙。
一刻钟后他不出意外地又迷了路，还见到了正在庭院里扫落叶的意琦行。
后者有些惊讶，把手里的扫帚放下，向北狗身后看了看，疑惑道:“绮罗生呢？”
北狗说:“还在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意琦行若有所思。
他的问答结束，北狗忽然想起来就是这人给自己带了错路，才害他受绮罗生威胁，生气道:“不是说要先去见东皇吗？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北狗说，“随便叫一个你们宗门的弟子出来，让他带我去找东皇。”
意琦行面不改色道:“大家都在忙着清扫落叶，不敢懈怠，抽不出空为你引路。”
在北狗发火前，他把扫帚放到了墙根，转过身道，“不过我的清扫工作已经结束了——你随我来。”
北狗将信将疑地跟在后头，见到这一回走过的花丛小径都是新的景色，心里放心了许多，以为意琦行终于靠谱了一回。
然而两刻钟后他兴冲冲从小院的侧门走进去时，感到一阵不对劲。
“这还是绮罗生的院子吧？”北狗指着墙围旁的花树，“只是换了个门进而已！”
意琦行点点头:“我不记得东皇的别院该怎么去了。”
“你耍我？”
北狗说着就要抽刀，被对方用拂尘拦住，意琦行道:“且慢，我还没有说完。虽然我不记得如何才能去往东皇的别院，但绮罗生是知道的。所以我带你来找他，你可以让他领你过去。”
弯弯绕绕的，北狗简直要发疯。正好有弟子来观红阙送晚膳，北狗赶忙抢过他手里的食案，问:“步武东皇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北狗气势汹汹，那名弟子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意琦行悄无声息地走到北狗身后，冲他小幅度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宗门弟子咽了咽喉咙，期期艾艾道:“我……我身份太低，从来没见过东皇。”
他瞟了眼食案，没胆子伸手抢回来，又怕北狗继续追问，慌张转身跑了，不忘回头说一句，“大侠，麻烦你帮我把晚膳送到绮罗生师兄那儿！”
北狗气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端着食案进了前厅，结果发现绮罗生不在屋子里。
他先将东西放到桌上，掀开别室的门帘想要找人，结果一无所获，更过分的是不仅绮罗生不在，等他出来后，意琦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偌大的前厅只剩北狗一个人，墙外是错综复杂的亭台小径，他不敢再随便乱跑，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绮罗生回来。
食案上的菜品除了汤盅，都没有用盖子合上，香味飘至北狗鼻前，他坐近了点，想起自己草草用过午膳就上路了，竟然折腾了这么久，生气之余还觉得有点饿。
案盘上摆着两菜一汤，菜色荤素各一，武道七修的橱子手艺好像很好，北狗看得心痒，奈何碗筷只有一副，他无处下手，干脆重新坐远了，避开菜香。
堂内的风似乎专门要和他作对，总是往他身上吹，北狗不堪其扰，只能抱着手臂站在外廊上的门柱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呒狗利化成的绒尾。
挼到第一百二十七下时，呒狗利的尾尖被一只手捉住了，来人问:“你不是走了吗？”
“绮罗生！”北狗抢回兽尾，“你去哪了？关禁闭的人也能到处乱走吗？”
绮罗生无所谓道:“东皇又不知道。你呢？又是为什么在我的门口吹冷风？”
北狗轻哼一声，没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内，绮罗生从食案上取出碗筷，先试了试温度，要夹菜时抬头看了一眼北狗:“你吃过了吗？”
北狗板着脸:“我不饿。”
绮罗生“哦”了一声:“既然你回到了观红阙，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之前我们谈的那个交易，你接受了？”
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北狗早就猜出来今天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早已串通一气，成大事前不计较得失，他撇撇嘴问:“我要怎么样做，才算履行交易？”
绮罗生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再回来，北狗竟然就此妥协了。原以为要再拉扯一阵，连怎么逞口舌之快他都想好了，可就是因为笃定北狗不会容易松口，他才根本没有想过，要是对方真的答应了，自己要怎么做。
说白了，他不过是嘴上生花、外强中干。
绮罗生咳了一声:“先吃饭吧。”
北狗也不纠结，掀开衣服下摆落座，伸手问:“碗筷呢？”
“往南有个小厨房，碗筷放在柜子上。”
北狗取碗筷回来，见到绮罗生已经停筷了，正捧着杯子喝茶。
盘子里的菜没怎么少，汤盅更是连开盖都不曾，奇怪的是那碗白饭倒是吃了一半，也不像是一点不饿的模样。
见到北狗困惑的神色，绮罗生先开口道:“我不喜欢这几样菜。”
北狗没说什么，只是把碗筷先搁在桌上，绮罗生推了一下自己那份白饭:“都给你。”
北狗扒了几口饭，总觉得很过意不去，他平常是有些不拘小节，但也没有太过于迟钝，绮罗生吃得少或许不是因为不合胃口，而是故意让给他的。
“你们宗门这么大，不至于多一双筷子也添不了吧。”北狗说，“我去找人问问。”
“不用了，”绮罗生道，“我在思过，观红阙每日只备一人的用度，不会多送来的。”
“要是你的朋友来找你，那怎么办？”
“我没有朋友。”
“哦……”话题有点沉重，北狗宽慰他道，“我做你的朋友。”
谁知道绮罗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什么朋友，你不是我相好的吗？”
北狗拿筷子的手一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声明立场道:“我只是在考虑，还没有答应。”
“那么在你考虑好之前，先把火元给我。”
“……”
北狗犹豫着拿出锦袋，往前递给绮罗生，对方的指尖快挨上时，他又不放心地收了回来。
北狗问:“万一你一拿回火元，就出尔反尔，把交易作废怎么办？”
绮罗生挑了一下眉，一副计谋被识破的模样:“就算我出尔反尔，你又能怎么样？”
“……算了算了，我答应就是。”北狗把锦袋收进衣襟里侧，提防着绮罗生忽然动手抢夺，藏了好一阵，才重新端起碗筷。
绮罗生单手支着下巴看了北狗一会儿，将后者看得心中发毛，才说:“思过的人要自己收拾碗筷，小厨房里引了井水，就麻烦你了。”
北狗没有提出反对，毕竟大部分饭菜都进了他口中。
结果绮罗生还没指使完，手指在桌上抹了一下，没沾上灰，意图却很明显，道:“也没有人会来打扫院落，我上一回清扫观红阙是五日前了，这几日风大，桌椅积了不少灰，也麻烦你擦干净了。”
绮罗生又吩咐完了一堆事，北狗等他消停了，才略有感触地“啧”了一声:“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那个相好会跑了。”
“火元还我。”
“……”北狗恼怒道，“绮罗生，你就会这一招！说出口的话哪有随时收回去的道理。”
说话间有个弟子进了观红阙，听到北狗的指责，在厅前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绮罗生抬了一下手，示意北狗先停嘴，接着问门外人道:“怎么了？”
弟子是奉了命来通风报信的，观红阙里有外人，他不好开口，纠结了半天，才问:“这位是……”
“是你师兄的相好。”为了让交易坐实，不给绮罗生反悔的机会，北狗直截了当地公布了自己的新身份，势必要整个武道七修都作证。
那名弟子有些傻眼，绮罗生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无妨，他不算外人，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弟子道:“一留衣师兄让我来告诉你，北狗来了，正在到处找你。”
绮罗生有些无奈，看来一留衣的消息很滞后，北狗都在观红阙用完晚膳了:“我知道，你去回他人在我这里。”
弟子闻言四处张望，北狗点了点他的肩膀，又指了一下自己:“是我。”
“那……那绮罗生师兄的相好……”
“也是我。”
弟子有些恍惚地出了观红阙，来时是为了通风报信，出去后脚步更快，也是为了通风报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一留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