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障碍 不信无缘

【绮最】空念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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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是没有天地万物二类同修这个法子的,最光阴的功体总在维持时序运转中日益衰减,由此他每隔一月就要往凡间一趟,收敛草木生息修补缺损,顺便再做些善事,收敛时息。

那一年青州涝灾成患,当地百姓说是玉阳江有恶龙作祟,才会造成水患局面。最光阴路过此地,也察觉到时息消耗有异,往江中探因。

他来到下游,那处的玉阳江分支而流,有一支汇成溪泉,最光阴循着若有似无的妖气拨开灌丛,溪中有人正在沐浴,一头雪发散落而下,听见动静时回过头来,露出一对好看的眼眸与一双奇异的绮罗玉耳。

最光阴看得整个人都感到七荤八素,许久定不下神,张了张嘴就喊:“恶龙。”

九千胜闻言眯起狭长的眼,一条雪白的狐尾从水里探出来,被他抓在手中无辜地问:“你觉得这是龙尾么?”

他说着还往前递了递。

成精的狐狸惯会勾人,最光阴伸手去摸那条尾巴,回过神来时已经跳进了水中,恶龙没有伏诛,他自己倒是伏诛了。

后来青州水患得解,也是九千胜揪出的元凶,打那以后也不知究竟是谁缠上了谁,最光阴往哪里走,九千胜便要跟去哪里,他们行的善举越多,九千胜身上的灵气就愈发充沛,到最后妖不像妖,反倒像是地仙。

九千胜渡雷劫时最光阴也在,九天惊雷劈下时他在外围看得胆战心惊,然而不过半个时辰雷云便散去了,九千胜毫发无损站在他面前,只有额上沁出一点细汗。

最光阴抓住他的手,自己反倒像是劫后余生的那个,落了几滴担忧又委屈的泪,他被九千胜揽进怀里宽慰了会,又抬起头来看对方。

二者无声对视了一会,第一个吻来得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双唇分开后最光阴第一句话便含着希冀与欢悦,对他道:“你和我回时间殿罢。”


最光阴将故事讲到这里便停住了,他看了一眼没在状态的绮罗生,问道:“你在听吗?”

问句里含了些许的不满,绮罗生本来就满腹酸意,左耳进右耳出,恨不得一个字都不要听清,现在被这道问语弄得将满腔酸味发酵成刺心的低落,他把目光对上最光阴的视线,回答完一个“在”字就飞速移开,不愿在看那双盛着眷恋的眼。

最光阴顿了顿,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听完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绮罗生干笑一声,晃了晃折扇,回答:“那位九千胜,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十分厉害。”

最光阴闻言,眼底闪过一点失落之情,绮罗生不知他是触语生情还是如何,但究其原因,总归离不开那一位旧情人。

绮罗生抬眼望向那一轮月盘,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讽刺,有些人就在身边,心却停留在了久远以前。他思及于此,他从容温和的性子被激出一点烈性来,忽然转头去问:“最光阴,既然九千胜连雷劫都轻松承下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是如何……如何不在的?”

他半是为了私心,半是真的好奇,饮岁讳莫如深的模样犹在眼前,他便只好从最光阴这处探知一二真相。

然而他此言一出,最光阴便像是遭了雷劫,表情变得惊慌失色,很快又定下神来,语气生硬道:“我不能说。”

他又冷冷补上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冷言冷语兜头淋向绮罗生,他懵然之余第一个反应竟是有些嫉妒九千胜,最光阴言行冷淡不假,待他时却隐隐抛出表达亲近的橄榄枝,此番冷遇,还是他第一次受到。

绮罗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我有一日,也会如他一般消散世间么?”

他只是为引出一个争风吃醋下想起的问题,想要问一问最光阴如果他也不在了,是否能在中秋之夜被对方沉溺于惦记九千胜时稍微分出一点念想给自己。

然而最光阴只是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很快又烫着似的松开,讪讪道:“你不会有事。”

他抿了抿唇,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

最光阴眸中情意绵绵,绮罗生却已经分不清有几分是分给自己的,他不想认领,只是低声道:“我知道了。”

中秋月夜下饮茶园中的谈话之后,两人虽然都努力克制言行,但不欢而散的结局却已成定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最光阴渐渐忙了起来,常常只在晚间回房时能见到人,其余时候都在八荒日晷那处待着。

绮罗生每晚都会等他,然而等人真的进了房间,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装作睡下,等最光阴上了床背对自己而眠时,他又懊悔不已。

有一日最光阴回来,他终于不再装睡,坐在床边看着对方,出声道:“你这段时间,似乎很忙。”

最光阴疲惫地“嗯”了一声,绮罗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后者的解释,只等来了一个沉默爬床的人。

绮罗生心里一沉,但还是选择打破僵局,在最光阴准备跨过他睡进里侧时揽了一下对方的腰,将他按在自己身上,清咳一声道:“我们……”

最光阴却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起来,婉拒道:“我真的累了。”

他躺进被褥之后又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绮罗生一会,爬起来凑在对方唇边碰了一下,而后钻回去闭目入眠。

绮罗生摸着温热感一触即离的肌肤,拿捏不定地想,这究竟是算在冷战,还是不算?

隔日晌午,饮岁过来找绮罗生,说是有人找他。

饮岁头疼道:“虽然是来找你的,但时间殿可没有待客之道,你随便把人打发走就好了。”

绮罗生见了来者,才知道饮岁为何会如此言行不敬,来找他的是百岫嶙峋,这人没有时间赦令入不了时间殿,便守株待兔,成日在殿外捣乱,饮岁没了脾气,才出来和人谈判,最后得知这人要找绮罗生,于是便急匆匆把烫手山芋给转交了。

绮罗生不知道百岫嶙峋找他有什么事,他和对方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交情不算特别浅,但也不会太深,他疑惑道:“山鬼,你来时间殿找我,是为了何事?”

百岫嶙峋从袖中变出一只拂尘,塞进绮罗生手中:“快把它收好,藏在你们时间殿里。”

绮罗生认出这是意琦行的拂尘,顿时讶然:“你这是何意?”

山鬼不耐道:“这都没看明白?我在想办法整那个白杂毛,时间殿不让外人进入,就算那家伙知道了我把他的拂尘藏在这里,也只能向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外面走来走去。”

他得意洋洋:“除非他承认我实力在他之上,否则就别想要回这根长毛的棍子了。”

绮罗生婉言拒绝:“这恐怕不太方便,况且我与剑宿无冤无仇,怎么能帮你一起框他。”

百岫嶙峋瞪眼道:“一句话,你帮是不帮?你要是不帮,我就住在时间殿不走了。”

他是孩童心性,只能顺着来,绮罗生只好接下了,嘴上说那就勉为其难替你保管,心中却想着找机会将拂尘还回去。

不曾想他还未找到机会去寻意琦行,对方便学着百岫嶙峋照葫芦画瓢,在时间殿外静候他。

饮岁来知会他时语气怪怪的,道:“人缘不错嘛,两天来了两个。”

绮罗生道:“光使,你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招蜂引蝶。”

“有吗?”饮岁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结果又矢口否认,“我没有啊,你不要随便编排我。”

绮罗生无奈笑道:“唉,好罢,光使替最光阴接的这一坛醋,绮罗生收下了。”

“喂!”

绮罗生拔了胡须转身便走,他来到时间殿外,将百岫嶙峋的事说了,又把拂尘还给意琦行,谁想剑宿接过之后,竟也从袖子里掏出一物,他把东西交到绮罗生手里,嘱托道:“这是山鬼的法器,暂时便拜托时间殿代为保管了。”

绮罗生汗颜道:“你与山鬼真是有来有回。”

意琦行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不算小人作风。”

绮罗生被莫名卷进那两人的玩闹战局,意琦行与百岫嶙峋有来有回,送了不少东西来时间殿,他每日搬东搬西,倒也觉得有趣。得趣不少。

有一回百岫嶙峋送来的是一只异兽幼崽,绮罗生抱着幼崽路过时间树,被饮岁抓了个现行,后者哼声道:“看不出来,你还玩得挺开心嘛。”

绮罗生笑道:“光使替我打掩护,我就把这只麒麟幼崽给你摸。”

“我才不想摸!”

绮罗生可惜道:“唉,既然这样,那只好作罢。”

饮岁道:“你……你这个人真是不懂持之以恒的道理,一点成事风范也没有。”

绮罗生自然顺着台阶赔笑,饮岁如愿以偿逗完了麒麟幼兽,正要放行时,前者忽然发问:“光使,我有一件事疑惑许久了,为何我每回走到时间树下时,它便会将叶子落在我身上,可对其他人,又不会如此。”

饮岁干笑道:“自然是它喜欢你咯。”

“欸?”

“这是时间树打招呼的方式,习惯就好。”

说这句话的人,是从别处走出的最光阴。他看了一眼绮罗生怀里的麒麟兽,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百岫嶙峋从麒麟窝里偷来的。”

绮罗生解释完,想起那二人斗气行径,觉得好笑,正欲将幼兽递给最光阴也看一看,结果却听对方哼了一声,冷冰冰道:“真是无聊。”

最光阴转身便走,留下绮罗生不知所措,他看向饮岁:“光使,这……”

饮岁幸灾乐祸,夸张道:“哇,好重一股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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